DuoE的隨手記: [戲劇]一把青 – 那個傳說的年代我們都聽過

《一把青》，2015年公視國語旗艦影集、時代劇：「那個年代，後來，想起來像傳說。『傳說』很多人聽過，看過。那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事，沒人知道最後怎樣了。」—墨婷

早在2015年年底一把青上檔的時候就很想看，因為演員裡有看了出境事務所就煞到吳慷仁和之前就很喜歡的揚一展，而一把青的時空背景恰巧又是抗戰結束到遷台那段謎樣的年代，自然就更有興趣想看看演員們會怎麼詮釋那個時代的人、事、物，剛好在金鐘獎典禮前一口氣把31集給追完，看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完只能說今年的金鐘獎一把青得獎真的是實至名歸。可稱為史詩級的華劇，整部31集絲毫沒有拖戲的感覺，劇情交待也很清楚，一些配角的甘草橋段也安排得宜，讓人覺得少一人、少一段都可惜，很久沒有看到這麼扣人心弦令人感動的好戲了！

公共電視製播的一把青是改編白先勇老師的同名小說「一把青」，原著收錄在台北人這本小說集裡，原著版本是只有1萬多字的短篇，從師娘的回憶裡訴說著抗日成功到撤退來台後的點點滴滴，不過編劇實在是太厲害，整個大改寫成31集的連戲劇版本，還加了很多角色進去，把原本平靜描述的回憶變成蕩氣迴腸的愛情史詩大片，看完頒獎典禮覺得編劇獎沒頒給一把青真的是可惜了。劇中除了師娘、偉成、郭軫、朱青是原著裡有的角色，小邵、墨婷、老鞏、處長等都是為了劇情增加的角色，副隊娘小周的原型是小說中的徐太太，小顧這個角色則是出現在原著後半部，是朱青在台灣認識的飛行員，但編劇卻讓小顧一路從國共戰爭時期出現到最後成為黑貓中隊的飛行員，在戲裡對朱青痴心愛戀。全據劇情的表現方式和原著相去不大，都是透過回憶的方式敘說著每一段的故事，大部份是由墨婷的角度去看身邊的大人們生離死別、愛恨情愁，再穿插師娘、小周和朱青對自己心境轉折做旁白的描述，對照原著的表達方式，整齣劇其實是很悲情的，尤其是郭軫和朱青的戀情，只能用悲劇來形容。

一把青的故事可以說是大時代裡的悲劇，更多的是無名英雄的悲歌，在那個年代，會去從軍的無非是想盡一己之力保護自己的國家民族，好不容易盼到抗戰勝利，卻又面臨國共內戰的危機，對軍人或軍眷都是都是折磨和煎熬，沒有人知道這趟去了還能不能回家，尤其是是空軍飛行員，當年雖然沒有地對空飛彈但也有高射砲對付他們，天上飛的飛機根本就是射擊活靶，再加上當年的機艙彈射功能沒有這麼先進，被打中要是來不及跳傘，一落地要逃根本就是難上加難，戲裡面有兩次十一大隊同袍墜機，逃不出的飛行員只能活活被燒死，兩次都給郭軫遇上，面對同袍的求救他無能為力，只能狠下心腸開槍先結束他們的生命免去過程中的痛苦，很多人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在最後面對郭軫墜機後的慘狀，大隊長江偉成也選擇同樣的作法，這是只有飛行員才能了解的悲痛，而且這種傷痛會一輩子烙印在飛行員的記憶裡。

不過看完整齣劇，我覺得亮點都在這三個女人身上：師娘（秦千儀）、副隊娘（小周）和朱青，這個故事講的不只是飛行員的辛酸，更多的是空軍太太們的淚水，從一開始小周丈夫墜機到朱青執意嫁給郭軫進到空軍村，楊謹華鎖飾演的師娘都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嚴格來說，她和其他的空軍太太其實都是一樣的，整天待在空軍村裡等著丈夫的歸來，只是因為她身為大隊長夫人，必須要比其他的太太們更冷靜自持，她知道等待飛行員歸航的焦慮和煎熬，所以當汪影和朱青不顧一切想和王剛、郭軫結婚時，明示暗示的勸著兩個小丫頭，最後還是沒能成功。楊謹華演師娘可以說是我看過眼得最好的一部戲，因為內心戲多到讓人覺得編劇真的是整人來著，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要很精準的把主角的情緒表達得很完整，這對任何一個演員來說都是非常大的挑戰，可是她做到了，而且看著她詮釋劇中的角色，人也會不由自主的跟著進到劇情裡起起伏伏，金鐘女主角沒頒給她真的是讓很多影迷覺得扼腕啊！講真的除了老妝有改進的空間外，映像中還真沒有哪個女藝人更適合擔綱這個角色了。

再來說說小周，小周在戲裡可以說是代表人性最光明也最黑暗的一個角色，而天心把這個角色演得活靈活現，有些時候從她和秦千儀或其他人的對話裡，可以聽得出來她其實很想當師娘，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坐上大隊長的位子（第一任丈夫是副隊長，所以大家都稱呼她副隊娘），偏偏第二任丈夫依舊是個副手，一直到逃難到台灣之後，少了秦千儀加上小邵成了大隊長，她才成了名符其實的師娘，可惜的是，論氣度，她沒有千儀大度，個性毛躁、心直口快，沒有千儀沉穩冷靜，但其實小周的本性是不壞的，待人真誠，一旦把人當成自己人就是掏心掏肺的對人好，也因為這樣才有辦法跟秦千儀、朱青的姊妹情誼延續到最後，天心把東北姑娘那種大咧咧的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小周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嘴巴很硬但是心腸很軟，在戲裡也看到她有著人性自私的一面，第一次，為了救丈夫，聽了處長夫人的主意，把過錯推到將要退伍的郭軫身上；第二次，因為幫村裡的軍官（包含小邵）、太太們打聽親人在大陸的消息而被情報單位調查，為了撇清關係而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以為已經去了美國的朱青，害得朱青被調查且拘捕入獄，但在得知朱青入獄後，小周也是悔恨不已想盡辦法想把朱青救出，最後反而是千儀故意自首而換得朱青自由。但憑心而論，小周當時的作法實在是令人不忍苛責，她也只是一個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平凡母親和妻子，為了保護家人而不得不做出這些決定，天心非常成功地詮釋了小周這個角色的人格特質，演技令人刮目相看，如果金鐘女配角入圍少了劉瑞琪，今年的得主應該是非她莫屬了。

朱青，這個角色是一把青裡的反差是最大的，要演活這個角色是非常大的挑戰，讓人意外的是導演選了連渝涵這個新人來演譯朱青。原著裡的朱青在老家是還有家人的，戲裡的朱青則因為父親被誣陷貪污，為了躲避警方的追緝，也為了尋找字條的主人而隻身來到南京。那個年代的年輕人都是很文藝的，也因為這樣郭軫和朱青憑著一張紙條談起轟轟烈烈的愛情。前半段的朱青是個清純的女大生，這個部份對連渝涵來說應該是比較簡單上手的，她本身就是很單純清新，加上齊耳的學生頭，女大生版朱青這個角色根本就是為她量身訂做的。郭軫死後經過戰亂的顛沛流離來到台灣，朱青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小太太而成了世故甚至是利用女性本錢謀生的交際花，連渝涵演來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不自然，兩個時代的朱青完全無縫接軌，如果有看過連渝涵在另一檔華劇裡的表現，會讓人有種「這真的是連渝涵嗎？」的感覺，在一把青裡連渝涵可說是演技大爆發啊，拿金鐘新人獎可說是實至名歸。

「一把青」說的是一個時代造成的淒美故事，原著和戲劇各自有著不同想表達的意境，戲劇除了描述當年空軍飛行員的悲歌和空軍太太們期待和平、等待丈夫歸來的煎熬，我覺得更多的著墨在師娘秦千儀、副隊娘小周和朱青這三個女人的友情、親情和愛恨糾葛，在空軍村裡他們是彼此的依靠和情感寄託，出了空軍村之後的際遇讓他們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小周是比較幸運的，她的身邊一直有著小邵不離不棄的守著她、護著她，三個女人唯一相同的，都有著大時代女性的堅強與韌性，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堅毅的捍衛著屬於自己幸福，這三個女人，道盡了那個年代身為飛官太太的的掙扎、無奈和不得不的堅強，令人辛酸也心疼。歷史的真相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在戲裡我們看見了國軍們的忠勇護國，看到他們可以為了國家民族犧牲自己的家庭與性命，當年要是沒有他們的出生入死，沒有我們現在的安定生活，不過就像戲裡墨婷回憶的旁白：「那個年代，後來，想起來，像傳說。傳說很多人聽過、看過。那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事，沒人知道最後怎樣了。傳說，我聽過，也看過。最後，我看到傳說裡的人，老了，白了頭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