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那一夜，雨

那一夜，雨，下得急，像是在催促著什麼。她撐著傘，呆愣在公車站牌前，看著腳尖前慢慢堆起的水窪，茫然地，佇立在滂沱的雨中。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分不清傘下的滴落的是雨還是淚，只是默默地看著車來人往的的街道，就連雨停了也渾然不覺。這場急雨，彷彿把心都掏空了，把過去的記憶也洗得一乾二淨，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人吹得老遠似的。

她扔掉手中的傘，沒有方向的在街頭遊蕩著，鼻頭一酸，淚水又止不住的流著。這急雨不是都已經把她的記憶洗掉了嗎？為什麼已經被掏空的心還是隱隱的痛著？驀地，大雨毫不留情的打溼了她身上單薄的衣物，豆大的雨點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冷冽而刺痛終於喚醒她本該有的知覺，抬眼看了整片灰濛濛的天空，任由雨水拍打在臉龐上，恣情的澆淋在她的身上，街旁躲雨的路人冷眼看著這個被雨溼透的女子，她想，他們大概覺得她是個瘋子吧。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輛車急駛而過濺起大片水花，震耳欲聾的喇叭聲才讓她驚覺走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來不及反應的她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撞進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大傘遮住了頂上的天空，肩頭上被蓋上了厚重的夾克，大手緊緊將她摟在懷中，她抬頭看了一眼胸膛的主人，是他。只是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


似乎是感受到她疑惑的眼神，男人沒有回應，眼睛仍是直視著前方，緊緊的將她護在懷中，只淡淡的說了：「先送妳回家再說吧。」


男人招手攔了計程車，上車後向司機說了地址，就這樣把自己和她帶離了這場令他憤怒和不捨的大雨。


男人開了門讓她進屋，濕淋淋的她就這樣呆站在玄關，身上雖然披著厚重的外套，但全身溼透的她還是不禁打了個冷顫。浴室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從房裡走出來的男人手上多了一條浴巾和一件長棉T，拉起她的手：「去洗個澡吧，這件衣服你應該穿得下先頂著，等等找我妹幫你送衣服過來。」


她安靜的順從著，讓他把自己帶進了浴室然後離開。她脫下溼透的外衣，蒸氣氤氳的浴室驅走了滿身的寒氣，卻怎麼也抵擋不了打從心底透出來的寒。大概在浴室待了太久，她聽見敲門聲和略帶擔憂的詢問：「妳沒事吧？」


她擰緊了水龍頭回答道：「我沒事，一會兒就出去。」


拿起浴巾擦乾了身體，套上他給的外衣，把浴巾披在頭頂上吸水，打開門，男人靠在門邊等著，看來.....他一直守著，擔心她出事。


她走到客廳，桌上已經擺了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牛奶，他總是這樣貼心的替她想著，回過頭，男人手上拿著吹風機，準備替她吹乾一頭濕髮。


「我自己來就好了。」想搶下他手上的吹風機，卻被他推開。


男人將她身體扳正背對著他，說：「我來，喝妳的牛奶。」溫柔的拿起蓋在她頭頂上的浴巾，輕柔的擦著那一頭長髮，拿起吹風機讓她柔細的髮絲纏繞在他的指間。


她輕啜著杯中的牛奶，閉上眼感受他指腹輕柔的在頂上滑動，享受這本不該屬於她的溫柔。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


「我去妳家找妳，看見妳從公寓哭著出來，就.....一路跟著你了。」他平靜的回答她的問題。


原本停住的淚再度潰堤，這次.....她放聲大哭，他放下手中的吹風機，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擁著她，他的心隨著她的哭聲、她的淚緊緊的糾在一起，從來不曾見她如此痛哭失聲，這才知道，被狠狠傷過一次又一次的她的心，這次徹底的碎了一地。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埋在的他的肩窩，抽抽噎噎的說著，淚水沾濕了他大片的肩膀。


他沒說什麼，只是任由她不停的哭泣，一直到她哭紅的雙眼看著他，這時候的她像極了走失哭呆的小孩，臉上掛著兩行淚，鼻子上拖著一條鼻涕。他笑笑，抽了一張面紙，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再讓她擤掉拖著的鼻涕。


「我就是沒辦法看妳這樣折磨自己。」他指指沙發：「妳......可以自己坐在沙發上嗎？我.....腿麻了。」


她乖乖的坐回沙發上，他握起她的手，寵溺的撥開垂在她額頭前的瀏海，說：「我不在乎你心裡愛著誰或是不愛了誰，只要能夠陪著妳哭、陪著妳笑，妳煩惱的時候記得還有我，就夠了。」


這時候的她心裡終於明白，每次不管發生什麼事，她總記得要往有他的地方跑，只知道有他在的地方她可以安心、放心的窩下來，颳風下雨總有他替她擋著，她總以為這只是好朋友的感情，直到現在才發現，她一直尋找的安全感其實就在身邊，他喜歡她那麼久了總是沒有說出口，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守著她，這一夜、這一場雨，打醒了她，洗掉她這多年來被遮蔽的雙眼，也把她的心洗得乾乾淨淨。


破涕而笑，她認真且真誠的看著他，問：「你願意住進來嗎？這裡。」她用食指指著自己胸口。


他笑：「可以嗎？」


她點點頭，他一把把這個他愛了好久的女人緊緊的摟進自己的懷裡，像是要揉進身體裡一樣不肯鬆手，這輩子，不管花多少時間，他會把她曾經破碎的心慢慢補回來，他只想守著她、愛著她，讓她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過著屬於他們的每一天。


那一夜、那一場雨，讓兩個總是擦身而過戀人，重新找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愛和幸福。